不快樂的時候也要快樂

H 早前患上思覺失調症,日前病癒出院,一眾親友特地跟他晚膳慶祝。跟其他精神病患者初癒時的情況一樣,一臉垂頭喪氣的模樣,聞說這是精神科藥物的副作用所引起的。看見他一臉無奈,深感世上有一類人要活得快樂並不容易,這是性格使然。H 不快樂,原因是過分沉迷於往日的歡樂之中,久而久之,思想說離了現實,為了什麼?只為了一段散失了的感情。

每當遇上令人沮喪的事情,我會思想,這個世界上比我們苦的人很多,想一想跟非典型肺炎搏鬥的醫護人員,再想一想槍炮下的伊拉克人民,遇上比我們更不幸的人不會令我快樂,但我會敬佩他們面對逆境的精神。數年前有一部《美麗人生》的電影,故事講述男主角如何在法西斯主義欺凌之下仍然樂觀面對困境,悲劇收場,但仍把觀眾弄得笑中帶淚,這才是我們應該尊敬的人物。

我一直有高血壓的毛病,以我這樣的體重來說,一直不感到意外,在醫生的悉心調理後,度數現處於一個正常水平。然而,在飯局的言談間,得聞堂兄 W 也患有高血壓,他年紀輕輕,不煙不酒,身材適中,這消息令我十分吒異。『壓力大。』這是我們一班臭皮匠的非醫學結論,壓力可以來自家庭、工作、婚姻、子女、愛情、事業、甚至那個討厭的鄰居等等,壓力可以是病的源頭,所以醫生經常勸說『Take it easy』﹝見《Take it easy﹝上﹞》及《Take it easy﹝下﹞》﹞。然而,要在不快樂的時候快樂談何容易?但跟思覺失調症相比,我寧願勉強自己去快樂。

張國榮與世長辭,消息來得突然,也來得不偏不倚,正正是香港人憂心忡忡的時候,令愁城之內的市民更加沮喪。傳來惡耗,令演藝界變得一片灰暗,這邊廂傳出香港電影頒獎禮要延期,那邊廂傳出主持人為此請辭,最後頒獎禮如期舉行,The show must go on。生活是順是逆,快樂不快樂,一部分是際遇問題,只能概嘆蒼天弄人,但如何面對不幸卻是由人選擇,勇敢的人在不快樂的時候也要快樂。原因,The life must go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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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不快樂的狗

不快樂的時候你會選擇幹什麼?有人會獨自買醉,有的會找朋友聊天,有的會跑去電影院看一齣笑片,然後不用腦地嘻嘻哈哈過一天,多好。我發覺憂傷的時候特別容易舒發感情,喜歡獨自躲在家彈琴或寫作,不快樂的時候,創作靈感特別多,從前寫下的歌譜文章,有的會記下來,有的會隨鬱結淡化後忘得一乾二淨。

H 的思覺失調症最近有好轉的跡象,開始明白往日所擔心的事情,極其量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漸漸對充滿壓迫的生活釋懷,這是一件美事。對於某些患有較嚴重思覺失調症的病患者來說,康復是一條遙遙無期的路,他們的生活都過得很悲哀。許多震古鑠今的藝術家也患有嚴重的精神病,他們的一生都會活在不快樂當中,但創作力匪夷所思,凡高、白遼士及 Virginia Wolf 都曾經患上嚴重的妄想症,天才到了極限之後,跟愚昧的分界會變得模糊不清了,才華變成了妄想,還是妄想變成了才華?這就是人生的條件交換。

世上有一生不快樂的人,也有一生不快樂的狗。P 最近電郵了她數幅作品的照片給我過目,尤為喜愛一幅名為 Zoe 的作品,畫中畫的是一頭古代英國牧羊犬﹝品種或許有錯,只是我的孤陋寡聞,並非她畫得不像﹞,兩眼半開不合,眼神閃過一絲憂愁。去信相詢,P謂這品種的狗都生有一雙憂鬱的眼睛,多可悲,誰會想到有一種生物是天生憂鬱的?它為了什麼哀傷?跟它的前世今生有沒有關係?我問醫生,狗會不會有天生的抑鬱症?他答了我一句:『痴線』。

P 跟我一樣,她的繪畫細胞只會在不快樂的時候激發,她快樂的時候每天吃渴玩樂,藝術被冷藏在腦海裡不起眼的一角。最近 P 快樂了,婚期快到之餘,她的畫也被商人邀請展覽,但畫筆放下已久,現在卻要她在快樂的時候交畫,死線迫近,跟大學時候交 paper 一樣要命,跟我不同的是我只喜歡在沒有壓力下交稿。最近經常被 K 催交翻譯稿,一怒之下,只有胡亂交了一篇劣貨敷衍過去,氣得她大發雷霆,但也不敢再來催稿,我就是那種受軟不受硬的男人。

多謝 P 指正 Zoe 的品種查實是麥色爹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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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與錯

電腦科學的人工智慧理論裡,最大的挑戰是如何以 Boolean 的黑白羅輯在現實世界中實踐。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中間的灰色地帶按比例去判斷『很大可能是對的』或『我想應該會錯』等等,電腦學稱這種灰色羅輯為模糊理論﹝Fuzzy Logic﹞。

H 早前思覺失調症復發,一草一木都成了他的憂慮,鄰居的關門聲變成了槍聲、朱鎔基總理的公開演說成了針對他個人的指令、親友的關懷都幻想成傷害他的行為,不明所以的人會覺得他是愚昧得可笑,然而在我們心中卻只有憐憫,試想一個人每刻都生活在恐懼之中,他可會快樂?思覺失調症除了腦袋的分泌起了變化而影響思維之外,身體上其他的功能都跟正常人無異,簡單一點說,他是一個正常人,只是混淆了腦海裡對與錯的觀念而已。

H 一直對自己的觀念深信不移,並拒絕看精神科醫生,不論親友費了多少唇舌去告訴他說:『朱鎔基跟本不會認識你。』他也無動於衷。一天他的病情惡化了,我平心靜氣地跟他討論,不要把對與錯看得太重,也許世界上跟本沒有對錯,只有不同方向的選擇,一是選擇去走一般人的路,過一般人的生活;二是依自己相信的路走,往後的日子一直如此下去。道理很簡單,幸福就在前面的分叉路口,任由他自己去選擇。翌日,他主動找我去見精神科醫生,並謂希望從過新生活。

H 的例子令我認識到人性的弱點,許多人都曾經頑固地去堅持自己的信念,寧願力排眾議,自己有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固執?當自己認為所作的決定是對的時候,問一問身邊的朋友是否也都認同自己?再想想自己的決擇會否令自己過得更愉快?也許自己真的對、全世界也是錯也說不定,這又如何?我們並不一定要計較對每一個選擇的得失,沒有人每次考試都會得一百分。人生的選擇,只要挑選一條自己應該走的路便已經足夠,自己認為的對或錯其實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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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It Easy ﹝下﹞

凡事放鬆一點,是韋信的座右銘,頭一次聽見是大概九六年左右,與友人剛合資了一家小學校,那時候事業壓力大,休息時間少,右眼球爆了微絲血管,視覺因血污而受損。眼科醫生見韋信還是「後生細仔」,以「不葯而癒」方式治療,臨行前總結了一句:「凡事放鬆一點,Take it easy。」以人生哲理融入醫學的醫生實屬難得一見,自此韋信深信 Take it easy 能改變人生。

第二次是閱讀醫生作家曾繁光的作品,曾為資深精神科醫生,心感香港人壓力大,多患精神病,作品以樂觀注入生活小節為主,讀後若有所思。

第三次因連續有相熟的親人,因放不下心結而罹患精神病,韋信以一句 Take it easy 來開解身邊人。

Take it easy 說難不難,真正能辦到的人不多,執著地把不如意事放在放大鏡下看,正是精神病的前奏,勸籲活在經濟低迷的香港人,還是一句 Take it e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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