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味期限

近日各地的朋友不斷傳來婚訊,還好本人高薪厚職,否則早被紅色炸彈淹沒。破費是一回事,買禮物則頗傷腦筋,有朋友提議說,不如送現金禮卷,誠然,『茄薯』最實際不過,只是欠了一點誠意。跟健認識了多年,不難摸穿老友的喜好,買禮物容易選擇,『玩具吧。』我說﹝見《女人與玩具》﹞,男人心其實最簡單不過。

然而,結婚禮物若選擇電腦、DVD、PDA 等玩具,它們的心態比外表要衰老得快。三兩年間,賣相還算簇新的高科技玩意,已經比其他更前衛的型號所淘汰,價值不斷下降,甚至變得一錢不值,最終淪落到街頭的『上門收機』手上。再趕上晚上的一班走私船,告老還鄉去了,上面刻著的『xxx 結婚留念』,忽然比發臭了的酸奶更加令人討厭。

經驗老到的大哥有一套意見,謂結婚禮物最好挑選一些代表恆久的。恆久 ── 便是這個月來在腦海裡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令我煩惱的原因有二,一﹞恆久 = 鑽石 = 金器 = $$$;二﹞社會愈來愈喜歡把商品加上一個期限,恆久倒是買少見少了。從前的餅乾杯麵汽水等都沒有保存期限的,如今連牙膏化妝品也加上一個日期,某年某月某日之後,牙膏不再令牙齒潔白,口紅不再令嘴唇嬌豔,多麼缺乏人情味的年代。

曾經很喜歡送水晶,感覺很美,代表永恆,也負擔得起,然後誰人結婚或誰人生日都跑去斯華洛世奇的專門店買禮物。每次都會細看那隻穿上純金馬鞍的的水晶木馬,因為某年 S 生日的時候曾經以此相贈伊人,最近發覺專櫃都失去了木馬的蹤影,細問之下,原來款式過了時,廠方早已停產,噢,原來水晶也會有期限的,總不成為了自己的一點思緒,而去勉強店舖永遠保存一件貨物吧。終歸只是一件過時的玩意兒,賣完了早該曲終人散,當感情也有期限的話,如何可以妄想一件水晶可以恆久存在?

感情有時候像罐頭一樣,會在不知不覺間過了期,然後暗地裡在變壞變質。不小心地一口吃進肚裡,徒然勞心傷神,翻起罐底一看,明明清晰地刻上了一個日期,只怪當局者迷,就像預知的賞味期限一樣,原來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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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的飯碗文化

朋友見我中英文俱佳,常常來找我寫投訴信﹝見《家裡問責制》﹞,欣賞我能夠寫得句句『腰心腰肺』,筆尖下刀光劍影,屍橫遍野,務求置當時人於死地。最新鮮的新聞要算男屋主向高層投訴其上司無理取鬧,男屋主跟上司的因怨情仇暫且按下不表,先來看看另一個案。R 是一位設計師,留學歸來的頭一份工便遇上了惡老闆,平均每日都因設計差而被『省』一輪,有時候被責難字體花巧不足﹝注:除廣告外,一般專業設計的文字都是慣性地採用簡單的字款,R 正好屬於這一類﹞。為此,R 不眠不休地學會了 Corel Draw,翌日,老闆還是如常發難地指責 R 蠢,謂不用小題大做地學 Corel Draw 云云。R 每天忍氣吞聲,但為了糊口,還得自眨尊嚴地幹下去。一年後,事件經我分析並得出結論如下:

一﹞設計的好壞難以介定,R 的上司也從未為此作過任何標準。
二﹞R 的上司從未為字體的採用作過指示。
三﹞R 達到了工作要求,上司卻責難於過程不合其意,卻從未為字體的設計上作過任何技術的意見。

來港兩年之間,類同的個案聽了不下五六次,問題出於中國人一直欠缺擔當管理層的基本知識。父母對子女的管教、老師對學生的教導、甚至上司對下屬的管理,一概缺乏了清晰的指引。不論『乖 D 喇』、『勤力 D 喇』、『學o下人地喇』及『設計得好 D 喇』等等,只有虛無縹緲的目標,完全缺乏指引應該如何去乖、如何去勤力、如何去學習他人、及如何去做好設計等等。

家長式管治、空泛的理想主義、不設實際的口號,對香港人來說一點也不陌生,九七以來,政府無論在經濟、管理、民主及政治多方面都在倒退,領導人染上的正是上述的管理常識缺乏症,『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一堆口號,要搞好教育、要超曼克頓、要多聽市民的聲音,但該如何推行?卻是不了了之。去年 R 啞忍之下還可以保住一份工作;但今時今日的失業率高企,香港市民在啞忍之下反而會飯碗不保,怪不得反政府集會每每都能夠搞得有聲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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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記者

R 電郵了一幅 BB 相來,胖o都o都的,兩眼半開不合,很『疏乎』地半躺在一個注滿熱水的浴盆內,一派老闆去沖涼的樣子。當 R 在公司裡展示這幅照片時,惹來無數歡樂笑聲,特地電郵過來同好,然而我只感覺可愛,不覺幽默。這不存在低俗與否的問題,只是我並不覺得去扮演一個不合乎身份的角色是一種幽默,但大人卻 一直深好此道,買一套『踢死兔』給小兒穿,還教他道別時要扮飛吻,小朋友最可愛的是其獨有的童真,這一切卻是本末倒置。假若一天小兒真的著了一件『踢死兔』,學會 kiss,然後向同是歲零兩歲的表妹搭訕說:『小姐,妳好面善,唔好飲奶奶,不如我請妳去 pub 度飲杯 Tequila 好唔好?』到時肯定會把父母嚇得半死。

扮大人的潛意識一直維持到少年時期,十來廿歲的小伙子,總覺得自己已經『大個仔』,可以擺脫父母的護蔭而獨立生活,然而骨子裡卻是連自己也照顧不了的孩子。 遇見一位年少有成的紅人。廿歲出頭,開著一輛一般人卅歲後才買得起的跑車,追求一位比他年長十年的女名人,擁有卅歲後才有的成就及氣焰。差一點兒,我還以為時光飛逝,紅人已經早熟成人,然而一場官非,紅人啷當入獄,卻未曾因此悔過,只道社會存心 陷害,自此痛恨司法人員。少年人雖然努力地扮演著大人,但其實仍然小孩子氣,為免行差搭錯,這種人最好被父母多管教十年才出來跑江湖。

過了卅歲後,人有反老還童的跡象,大學傳播媒體系畢業,在大機構『撈』了一個高級記者的職位,在大人物面前問一堆『Naive』的問題,一堆連三歲小朋友也懂得答的問題竟然出自專業人仕口中,也幸虧為官幾十年的政治老手有如此耐性一一應對。成功的記者像有線的張寶華小姐,問題一點也不『膚淺』,連江主席也『撩』得慶的,恐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反之,香港甚為無聊的記者卻觸目皆是,

例一:中大醫學院內科系主任沈祖堯被問及醫治 SARS 的雞尾酒療法的測試程序,沈稱將會依據醫學守則,把病人分成兩半,一半以雞尾酒療法,另一半則以其他葯物治療,最後作表現比較。及後有記者問:『咁對冇用雞尾酒療法的病人會否不公平?』幸好記者不是沈的門生,否則即場 lecture 他 / 她一番。

例二:某日電影頒獎典禮上,鄭佩佩獲頒最佳女配角獎,記者問及鄭的感想,鄭說:『我謹以此獎獻給一位已故的舊友。』此時竟然有記者問:『咁妳捨唔捨得比左個獎人?』

例三:話說十‧一國慶當日,為吸引內地遊客投注,特別接受人民幣投注。為此,有記者反問馬會主席夏佳里:『接受人民幣投注如何方便了內地旅客?』

原來在香港當一位專業記者之前,要首先扮演一個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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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o翕合法化

在一個清談節目之中,發現原來許多政客也是足球迷,李鵬飛、李柱銘、黃毓民、甚至董建華也熱愛『睇波』,竟然足球這樣卑賤的運動也有如此富有學問的擁護者。此文雖題為亂o翕,然本人卻未敢同流合污。足球運動的價值觀被貶低,倒不是主觀意見,自賭波合法化後,打開報章一看,體育版現在淪為賭波版,隨手執起兩個標題:《曼城後防欠默契 ‧博熱刺 4.2 倍冷 W》、《博賓菲加贏波輸盤》,『歐洲盤』佔了九成篇幅,另外半版美少女加 soft 鏡的『正宗』桑拿浴室廣告。足球,你話 cheap 唔 cheap 嘞。

賭波搞了一段日子,我一開始有便表明立場反對。最令我擔憂的是青少年賭博問題,有關當局謂『馬會只接受十八歲以上人仕投注,並不構成青少年賭博問題』是掩耳盜鈴之舉。賭波一合法,遺害馬上立竿見影,青少年是足運的主要支持者,如今到各大書報攤看看,竟然找不出一份報章的體育版是完全倍率 free 的,現在他們能接觸足球運動的渠道就只有這些波經版,耳濡目染,賭波在青少年圈子裡漫延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社區開始對賭波有微言了,當中不乏一些長期的足運支持者,他們投訴『波盤』以外的體育新聞一概欠奉。舉例說,已退休的曼聯神話人物白賴仁笠臣蒞臨香江,來匆匆去匆匆,球迷要用放大鏡才找得出相關新聞。最打錯算盤的要算足球總會,一心希望賭波能夠刺激香港足運,誰不知現在的傳媒報導香港聯賽消息比分類廣告還小,大眾對球賽改期一無所知,老球迷在旺角場撲了空,還惹來港聞版的伙計大肆評擊足總宣傳不足。

傳媒持有言論自由的上方寶劍,在出版界橫行無忌,賭波規範化了,但誰來規範波經?年前《突破》停刊,足見健康雜誌的市場局限,不良讀物氾濫,只有靠讀者自行判斷好壞,雖然成立了報業評議會,但總覺得似花瓶居多,遠不及廣管局對電視及電台的監察效率。

最近我曾向報評會投訴太陽報八月十八日的兩篇報導《高比唔做乖仔加入戰團‧NBA淫賤夢幻隊好打過正牌軍》及《 球星玩一夜情屬家常便飯》,筆者以高比拜恩『涉嫌』的性罪行美化為『…又不是甚麼殺人放火的大罪…』,並謂『…女事主卻似乎亦有一廂情願的嫌疑(唏!這些是有名的球星呢!而且他們又年賺過千萬美元)…』,頭一次讀過一篇報導後會令我火滾,女人在筆者的眼中,竟然卑劣得像妓女。

個多月後,投訴仍然不甚了了,筆者依舊逍遙法外,辦報的不論政治如何偏向,但總要道德正確。昨天《突破》停了刊,今天波經可以充斥體育版,難保明天的報刊不去鼓吹性罪行,香港雖有言論自由,但遇上傳媒亂o翕,為了捍衛道德與尊嚴,我必會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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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惑眾

K 早前去上海旅遊時,到了位於豫園的南翔饅頭店品嚐當地馳名的小籠包,饅頭店只賣一款點心,並分樓上雅座及外賣兩種價錢。一客小籠包的收費,堂座要比外賣昂貴八塊錢人民幣,外省的旅客一般較為節儉,所以饅頭店門外全天候擠著國內遊客。八塊錢對富裕的香港人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但 K 卻專程光顧饅頭店的外賣部,大費周章地又要排隊又要狼狽地蹲在街頭吃,全因聽從了李大作家的指引,謂外賣部的小籠包子特別鮮美云云。

我一直不太喜歡那些好食懶非的食評作家,大都信口雌黃。以南翔饅頭店為例,同一家店、同一個廚房、同一個師傅、同一款點心,為何出來的味道會不一樣?而且還是平宜的一種較好吃?這個道理怎說也說不通,真是只有李大作家的舌頭才吃得出如此品味。其他食評的胡說八道個案屢見不鮮,最經典的要說蔡食家一啖一啖地把豬油送進口中,還說有益健康,醫生朋友看後無不吐血。另一位電視食家某天在節目中親身示範活魚刺身,在河裡活捉了一條三文魚,拆皮拆骨,然後把新鮮的 Sashimi 吃進肚裡,美食當前,把一切細菌、寄生蟲及污染物統統置之腦後。

文化界一向競爭力大,加上稿費微薄,寫作生涯不能忠忠直直,要是寫『吃豬油有害身體、食物應先經消毒處理』等連小學健教也有的道理,隨時連飯錢也賺不到。如是者,作家唯有各出奇謀,語不驚人誓不休,只要能夠拿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論點便來妖言惑眾,『o翕得出就o翕』,反正港人愚昧,周刊期期暢銷,吹佢唔漲,假若讀者信以為真,後果自負。

七‧一遊行距今接近三個月了,最近政治評論似有轉軚姿態,紛紛拋出只此一家的偉論,謂『董先生都好努力,做左好多刺激經濟既事』、『民建聯主席身為行政會議成員,跟本身不由己』、『我們﹝保皇黨﹞沒有刻意跟民主派唱反調,只有政見不同』、『梁錦松既經濟方案我睇過,我覺得好掂』等等。回想七月前,硬銷廿三條、封殺民主派、刻意避稅、七‧一時在維園租了幾個大球場搞文藝節目跟反廿三對著幹、還有廿三條草委會主席葉國謙議員眼見民主派議員因出席廿三條國際論壇而缺席議會時,草草完成了廿三條審議、通過首讀並批淮國安條例不再提出修訂,這一切都已經遠遠超出了『身不由己』的範疇,評論員唯恐天下不亂,不是別有用心,就是膚淺得很。

179

女人與玩具

聲的家是成人版的冒險樂園,每隔一段日子,總會有新玩具登場。沒見個來月,聲因私人理由而搬回老家居住,舊居較前狹小,但玩意兒仍然推陳出新,每有驚喜。新貨要算其超小型的手提電腦,大概只有一具辦公室常用的檯頭電話大小,功能齊備﹝並非 PDA 或 Windows CE 的類型﹞。但最驚喜的要算月前添置的兩台遙控 Web Cam,可以透過互聯網來擺動鏡頭的方向,其後更索性把連結搬上其網站,加上原先的兩支故定鏡頭,一共四個畫面,任由訪客全方位飽覽其日常生活,技術加膽色,一派大人物的風範。聲一直是我佩服的人,只是最近因私隱問題,遭他家裡的人極力反對,最後四支鏡頭均照著地板,擺來擺去也跳不出四塊階磚的位置,頓時令廣大網迷少了一項娛樂。

男人都有駕馭慾,能夠排除萬難、征服一些桀敖不馴的物事,一般會感到無比的英雄感,跟萬寶露香煙的男主角馴服野馬一般,也像西遊記悟空等人不斷降魔伏妖。如今太平盛世,沒有邪魔妖怪,野馬也統統被拉了去快活谷,取而代之,都是一堆科技玩具,電腦、跑車、相機、遊戲機,只有在男人手中才能發揮它的最高效能,這份光榮感可以在同儕之間眩耀,這是現代的英雄主義。

現實生活的男人都渴望像英雄,只不過統統都嚴重缺乏男子氣概,承擔責任永遠及不上『溝女』的勇氣,如今要他們馴服野馬?怕死、怕痛、怕幸苦、怕下苦功,不如去駕馭玩具好了。便宜的可以選擇征服那個電腦遊戲,Game Over 後大不了 reset,有錢的可以駕馭跑車,撞毀了一輛駕法拉利後大不了再買另一輛跑車。我既不想駕馭遊戲機,也對『四個轆』有心無力,中價玩具卻買了一籮,PDA、電腦、單車、手機、數碼相機。同事 D 說這是男人的花心,我直認不諱,男人對玩具花心源自本性,專一?有那位男孩子還會對『打爆』了的電腦遊戲多看一眼?但對玩具花心總好過對女人花心,兩者原本不可混為一談, 只是世上有把女人當為玩偶的豺狼出現,女孩子只好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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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味

喜歡乘搭小巴,貪其仍舊保留那一點人情味。記得一次,某乘客對地區不甚熟悉,司機指手劃腳之餘,索性繞多一點路,親送其到目的地;另一次,某搭客短了碎錢,換了司機酌情處理。如斯體貼的服務,間中也可以在小巴上看到。其實只要是路線途經的非禁區地段,只要張揚一聲,任何位置也可以下車,單是這樣個人服務,已非其他廉價的公共交通工具能及。當然,人情味是需要建立在營商的彈性之上,閣下可以享受小巴司機的殷勤款待,但也要忍受天氣惡劣時無理抬價,超速甚至態度惡劣等等。

跟小巴一樣,茶餐廳也是滿有人情味的,老家附近的茶餐廳伙計跟我哥十分熟絡,每逢賽馬的周六早上均互相『咬耳仔』地交流投資心得,早餐不外乎餐包、奄列、麵、咖啡或茶,問一問:『沙爹通粉改肉丁麵得唔得?』當然可以,咖啡少奶多糖不成問題,不要餐包奄列少收五元八塊也成,不妨下次試一試。反觀現今的集團式食肆,1 號餐 2 號餐 3 號餐 4 號餐 5 號餐 6 號餐,一切都制度化了,問一問:『一個餐把薯條換成蘋果批成不成?』包保碰釘。

前陣子應大學的安排,修讀了一個客戶服務的課程。近年大公司都喜歡朝這方向研究,無他,制度無疑能夠提升社會效率,但硬要顧客代入一個既定的服務模式,畢竟跟令客人諸多不便。課程帶出的其中一個訊息是 ── 『制度之餘,不妨加點人情味』,以公司利益的大前提下,一個快餐把薯條換成蘋果批有何不可?只是人情味跟制度往往彼此衝突,有時候並不是可否把同價食品互相取代的問題,而是香港分店的小職員根本無權推翻美國總公司的制度。再說,老麥的收銀機也沒有此項選擇,顧客空嘆奈何。

最近大學正鬧著薪酬脫鈎的問題,我極力反對,倒不是害怕減薪。時不與我,在下的薪金已經減無可減,脫不脫鈎跟我影響不大。只是私人機構一般比較有人情味,遇上公司營利,老闆眉開眼笑,人工節節上升,再拍一下馬屁,晚飯唱 K 抽獎由老闆包辦。公職人員沒有人情味可言,搞不好反被扣上貪污的帽子,最後一切遵從制度化,薪酬的升降其實全由一套表現評級決定。反正董特首及以下的全是受薪之輩,錢不出自己袋,人人獲評中上位置,每年增薪一點,皆大歡喜。不管外頭風吹雨打,還是天色清朗,我們也只是每年一點,既不風流,也拒絕折墮。若薪酬脫鈎了,公職人員失了既有制度,也欠缺人情味,這份工,誰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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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裡的中秋節

中秋節是令人懷念的日子,去年在鬧月餅荒,所以我懷念的是月餅﹝見《月餅無罪》﹞。風水輪流轉,今年朋友相贈的月餅特別多,有『哈囉吉蒂』的、有臉色白晢的『冰皮月餅』、還有生意人相送的內地月餅。秉承 Made in China 的一貫『平靚正』作風,價廉物美的內地月餅大舉侵襲本地市場,跟傳統餅店分庭伉禮。在不知不覺間,連香港月餅也在搞一個『北姑』革命,令今年我家的月餅種類兩地化,熱鬧非常。

去年懷念月餅,今年懷念的卻是人,只是印象模糊,努力思想也搞不清楚該想念誰。這怪不得我,因為懷念是中秋節的風俗,跟清明節掃墓及端午節賽龍舟沒兩樣,不信?有詩為証: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 李商隱《嫦娥》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 何事常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 蘇軾《水調歌頭》

還有李白的『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靜夜思》、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月夜憶舍弟》及王維的『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竹里館》,句句多愁善感,若閣下說得出那首中秋節的詩句是快樂的話,歡迎來信賜教。

今夜你有懷念的人嗎?自從外遷自住後,回家的路慣常地幽靜孤獨。今天,路旁擺滿色彩繽紛的燈,小孩們聯群結黨地圍著蠟燭亂舞,很是熱鬧。中秋節的晚上,陪著我的只有來去無蹤的影子,呼之不來,揮之不去,早已管它不著。忽然想起這晚還沒有賞過月,舉頭一望,明月旁有一顆光亮的星星,那是火星,聽說這幾天的火星是六萬年來跟我們最接近的一次。可惡,今夜竟然連月亮也有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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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像茶餐廳的男人

經常光顧茶餐廳,並非擁有特別的喜好,反而對其食品質素及衛生標準不敢恭維,只是茶餐廳是香港的飲食文化。旅美十三年裡都沒有上過茶餐廳,現在則是拼命地去填補人生的缺憾。香港的茶餐廳有其獨有風格,只是菜式委實千篇一律,常客大多心中有數,不看餐牌也罷,早餐午餐茶餐晚餐常餐快餐,ABCD,來來去去幾個熟識的粉麵飯,左配右搭,殊途同歸1。在同業劇烈的競爭底下,唯有各自標榜『特色小菜』,一時間煲仔飯、豬扒包、葡撻、走地雞、豬骨煲成行成市,標奇立異,其實換湯不換藥。

近日發現茶餐廳有另一類同之處 ── 鹽瓶總是倒不出鹽來,香港的夏季一般比較潮濕,鹽結成了小塊,鹽瓶瓶孔較窄,鹽常常擠在出口處,任搖也搖不出來。老闆靈機一動,加了一點米粒在鹽瓶,米有抽濕功效,鹽結不成塊狀,但因米的質量比鹽輕,搖的時候一樣擠在瓶孔處,鹽還是灑不出來。

某日 R 想起前男友的總總不是,最差勁的一項,要算他滿腦理想,卻光說不練的性格。這種人慣性憤世嫉俗,埋怨懷才不遇,一直 complain complain complain,卻從來沒有為理想出過一分力。如此男人,身邊總會找出一兩個來,他們好比茶餐廳裡的鹽瓶,滿肚計劃,卻總是搖不出任何行動。卅歲過後,驚覺時日無多,立刻找些課程來自我進修,勞力地向目標踏出勇敢的一步,沾沾自起,可惜只有三分鐘熱度, 像放了米粒的鹽瓶一樣,一樣搖不到任何東西出來。

討厭這種空談理想的人,他們沒為目標努力過,沒資格去埋怨人生。嘴裡說得舌粲蓮花,卻是茶餐廳裡的掛名『走地雞』,骨子裡還是沒『走』過『地』的雪藏凍肉,騙得過萍水相逢的新知,卻瞞不了心水清的舊雨。我敬佩肯為理想奮鬥的人,嘗試過,不論最後成功與否,同樣都屬人生的勇士。沒有理想的人常常被批評缺乏上進心,但我卻認為沒什麼問題,他們既沒有要求,也不會去羡慕人,只要三餐一宿,生活舒適便可,一派超塵脫俗的樣子,其實這種人活得最快樂。

 

  1. 這裡借了麥兜電影裡的橋段一用,無意掠美,只是每當想起這個怪現象時,必然聯想到這個諷刺時弊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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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夢人生

到我老家附屬的商場逛一會兒,或許會碰上一兩個眼熟的名人,大多是半紅不黑的演員。在銀幕背後,他們跟我們分別不大,衣著隨便、逛超級市場、搭巴士、嘆茶餐廳等,不同的是,他們所到之處,免不了到處受人指指點點,然而他們對此早已處之泰然。習慣了?不,只是逆來順受罷了,老大的墨鏡像膏藥一樣遮掩了半張臉龐,外露的器官顯得木無表情,人家的注目禮,莫說要微笑道謝,就是連嘴角也懶得去翹一下。

演員卸妝後的生活,都只是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角色,沒有貶意,只是戲裡經常演的是一些舉世難尋的極端人物,其一是靚仔、有錢、有學識及古道熱腸的小白臉,其二是流落異鄉並染上頑疾的窮書生,其三是『奸到出汁』的大花面,但戲外還是跟你我一樣過著平常人的生活。戲裡戲外,絕不能混為一談,搞不好會弄成精神分裂,偏偏我們對二三線演員不甚體貼,總是記不起某某的真正名字,唯有移東就西地給人亂蓋身份:『佢咪係邊齣戲裡面做衰人o個位o羅。』自此遺臭萬年,嗚呼哀哉。

人生不像戲,戲裡演了奸角,留了壞印象,下次去演一個好人好了。觀眾總是善忘的,難怪以《英雄本色》成名的李子雄都可以改邪歸正。 然而,人與人的相交卻往往簡單直接,名字之後總會附上一個印象,隨便挑一個半生不熟的朋友,他是誰?可能是品味出眾的帥哥,也可能是那次約會時放了一個屁的混蛋。大意地給朋友留了一個壞印象,不知那一天才可以平反,這叫『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對一個人信任,單純地因為那個人沒有 欺騙過你,假若一天你慣常光顧的茶餐廳,給你喝了一杯鹹的奶茶,敢擔保以後每次光顧那裡的奶茶時,必先用舌頭點一下才喝。』 — 見《原諒

某朋友害得閣下失業、債台高築,還來無聲恐嚇,今天他像是洗心革面了,還要求一個平反的機會,但要原諒這個人談何容易,那一天才可以對他改觀呢?十年廿年卅年?香港人一般都胸襟廣闊,不記仇,但要跟阿董伯做 friend,還是先清還了大家的負資產債項後『先有計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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