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所撒的數據謊言

每天在新聞紙上都可以讀到許多數據,包括民意調查或其他反映社會狀況的數據1,但我們鮮有研究它們的來歷及準確性,例如海關每逢長假期都會公怖出入境人數,復活節長假一共會有二百八十二萬人次出入,即平均每四個人當中,會有一個出了境﹝以每人一來一回兩次計算﹞,你覺得這個數據合理嗎?台灣大選後,據說選前國親聯盟的支持率原本領先民進黨六個百分點 ﹝據其黨公怖﹞,槍擊案後,阿扁反超前,結論是阿扁因此而多了數十萬票。想說,這個扁總統無端受惠屬毋庸置疑,只是理據上有點不科學,正好拿來作個活教材﹝同時參考相關數據﹞:

  1. 不要忘記,六個百分點優勢是根據國親聯盟所做的民意調查所得,缺乏準確性,例如民進黨的民調便說只落後一個百分點,其他機構所做的明顯比較中立,選前中國時報及聯合報的結果則顯示相差三個百分點。
  2. 在所有選前的民意調查當中,都有一成七至三成五的受訪者未表態,三至六個百分點的支持差距實在站不住腳。
  3. 但凡按比例推算的民意調查都有誤差,報告中沒有列明﹝可見記者缺乏民調專業﹞,若以三個百分點的誤差來算,除國親的民調外,一概都算 Too close to call﹝相差極為接近﹞。
  4. 民意調查不一定準確,樣本抽取方法、樣本數量或問題設計等等都可以左右數據。一向民調都屬參考性質,從數千人的樣本去估計全台一千六百多萬選民的意向,誰都不敢保證百分之百無誤。

社會調查的其中一個毛病是調查機構預先設定結論,例如民建聯一直喜愛營造受市民支持的假像,跟國親聯盟的鬼胎一樣,他們所做的數據一般會比較偏聽、誤導、甚至作大。社會調查的原意是要反映社會現狀,若社調不準確,或政府不相信社調的話,很難會把社會搞得好。回歸以來,董班子一直喜歡利用社會數據來嚇唬市民,財政赤字、教育開資、工務員薪酬、外圍賭檔的收入、聲稱擁有居港權的內地人數等等,有時候懷疑政府究竟是應民意來施政,還是應方便施政去操控民意?香港人對自己的政治取向心裡有數,只有維護自身政治利益的政客才樂於掩耳盜鈴,要揭穿政府所撒的數據謊言,最直接簡單的,便是顯示民眾勢力,投票、上街,適隨專便。

 

  1. 以後一概統稱『社會調查』,或『社調』。『民意調查』或『民調』則是單指民眾意向性的調查數據。

244

本是忘不了

做人不要忘本,這是中國人一句老掉牙的說話。意謂不要忘記根本,不論國家、老師、父母和曾經提攜過的朋友及上司等等,一概都要尊敬在心,但尊敬不等於盲目遵從﹝見上文《原意》﹞,兩者必須要搞得清楚。『不忘本』是我們能夠傲視其他民族的其中一例,單是『忘本』一詞,英語便缺乏了貼切的翻譯。於美國而言,我便從來沒有聽過美國人說不要忘本,因為他們從來也沒有根本,他們的祖先均來自愛爾蘭、英國、法國、意大利等地。三百多年前,他們建基在北美洲,卻沒有說過要回到故鄉尋根去。

從前在美國的時候很愛看《尋找他鄉的故事》,在滄海的一角找到飄泊遠方的華人。故事千篇一律,他們都想念故鄉、掛中國畫、讀中文書、開中國餐館、甚至築起廟宇、建立華文學校等等。百多年來的海外華人,不論是寄人籬下的弱勢社群,還是像星馬等地般擁有龐大的人口,我們都有鮮明的文化標籤 ── 中國人,不是攏統地稱為『黃﹝種﹞人』或『亞洲人』。

深水埗一直是香港最貧窮及人口最密的地區,生於斯長於斯,這裡也是我其中的一個本,我對她的感情尤勝於世上任何一處地方。深水埗的獨特,在於她仍然保留舊有的味道,例如最早期的廉租屋、絕無僅有的夜冷店、數十年來從路邊經營至店舖的大排檔、還有鴨寮街二手地攤、北河街街市、順寧道街市等等,依舊十年如一。值得一提是深水埗的唐樓林立,許多仍然沒有電梯,也沒有舖設煤氣喉管,不單居民出入不便,日常用品如米、油、石油氣等也是一層一層地揹上去,生活在深水埗區的人,比起香港任何地方都要艱苦。

然而,深水埗卻是舊而不破,在市井之內蘊含著過人的潛質。雖跟流鶯只是一街之隔,這裡卻是香港電腦科技的發源地;在廉價的二手電器地攤之上,也擁有全香港最高質素的音響器材;這裡最早興建市區鐵路網絡,也是新近落成的西鐵終站;這裡也曾經有過我們快樂的泉源 ── 荔園。其實深水埗不單是我的本,也是全香港人的本,深水埗代表著香港人的潛質,也是香港人奮鬥的歷史,因為我們的路都是如此走過來的。今天經濟不境,生活質素下降,身處逆境之時,不妨去深水埗逛一趟,想一想我們的本。

242

原意

中國人有一個奇怪的嗜好,就是喜歡講原意。文人在千多年前寫的詩詞,我們都喜歡追究其生平際遇,看看字裡行間會不會隱含一些憤世嫉俗的『原意』。在錢鍾書的《圍城》裡,他便對此打了一個幽默的比喻,謂當你覺得一隻雞蛋好吃的時候,為什麼要考究那隻生下它的母雞?石堅叔幾十年來演過不少歹角,難道這又跟他的生平際遇有關?

早前吳光正在《明報》批評李柱銘對《中英聯合聲明》斷章取義,把原文『… 保持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50年不變…』中『原有的』刻意刪去。為此,李議員也投搞伸辨﹝見明報的《均衡參與非為保障免費政治午餐》﹞,其中一項提到『保持原有』並不等於原地踏步。社會不斷地改進,《中英聯合聲明》在 1984 年簽訂時候,不能預見,也不能限制往後六十三年裡的政制發展。再者,要是原意真的要保持『原有』的制度的話,那末基本法中的『循序漸進』地發展普選豈非自相矛盾?

原意真的重要嗎?原意真的切合現實需要嗎?在《走向共和》一劇的慈禧太后便經常把『咱們不能壞了祖宗的規舉』帶在嘴邊,弄至朝廷腐敗,直接影響了清朝的滅亡。借假諷今,連從前的鄧小平也鼓吹經濟改革,今天卻竟然還有人要追溯原意,政制倒退回二十年前鄧主席的思維,要是他泉下有知,難保不會氣得復活過來。

香港人都是進取的,不會頑固的死抱著原意,因為我們都明白到過去不能解決現在的問題。

  • 兩口子走在一起時原意是為了快樂,但他口臭大男人不求上住,她斤斤計較絮絮叨叨無理取鬧,兩人整天吵吵鬧鬧,原意可以幫得他們多少?
  • 董特首原意是要搞好香港,八萬五計畫原意是要降低樓價,務求『居者有其屋』,現在呢?
  • 木尺原意是要來量度長度,卻常常被老爸拿來『教仔』。
  • 夜壺原意是要與人方便,現在卻成了古董家的收藏品,現在誰還會撒泡尿進去?
  • 小女孩趁父母外遊之際,買了一套老翻《無間道》回家跟男朋友小聚二人世界,誰不知裡頭放的卻是《咸濕媬姆賤嬰兒》。這一夜,翻雲覆雨,兩人像交了惡的秀才般溫柔地廝殺,情與慾在三合土機裡混得化不開,原意早被攻佔得體無完膚,兩小無猜,他們才沒空去談論這個問題。

241

找不同

『找不同』是一種小時候的遊戲,玩法是從兩幅大致相同的圖案裡找不同之處,這遊戲曾經有一段時間被人遺忘了。幾年前,隨著數碼技術不斷平民化,『找錯處』遊戲又再流行起來,換上一張數碼照片跟另一張人工潤飾後過的副本放在螢光屏上作比較,既考眼力又考腦筋,比什麼 AHA、DHA、SA 有效得多。

當『找不同』應用在電腦科學上的時候,我們稱之為『樣式比對技術』﹝Pattern Matching﹞,這是現時電腦人工智慧學上最熱門的課題之一,作用是要使電腦能夠辨識出不同的物件。踏進廿一世紀,電腦盛行,為什麼樣式比對技術仍然只限於研究階段?難處在哪裡?這都因為電腦學傳統的布林邏輯處事非黑即白,但萬物卻都存在模糊邏輯有關。舉一個例子說,在現今科技的語音辨認裡,閣下對著電話說『老細』,電腦馬上辨識出主人的意思,並自動撥一通電話到老闆的辦公室去,然而,人的聲線每一刻都不同,高低音、氣氛、心情、語氣、場合、媒介均可以影響發音,剛才說的一句『老細』不可能跟存在電腦紀錄裡頭的『老細』完全吻合,極其量只是『像』,這是一個抽象的定義,比對技術就是要由電腦去自行判斷 『老細』究竟『像』哪一個指令。

人腦的辨識能力比電腦強得多,我們從周歲開始己經懂得認人,成年人還能認得那是瘦了的老三、塑膠造的香蕉、 『化了灰』的仇人等等。但要電腦去辨識一件物件則比較困難,要先有不同的樣本寄存在紀錄裡,再去運行樣式比對技術去判斷該物像什麼。至現時為止,電腦還只能概括分類﹝風景、人物或城市﹞,而且還不十分準確。說了這麼久,只想說明在現實生活底下,電腦比人還是笨多了,要完全取代人,還只能在幻想小說裡出現。

不論未來的人工辨識能力發展到哪個地步,『人情味』還是不能被取締掉,曾司長稱呼特首的那句『老細』,跟特首稱呼江主席的『老細』態度固然不同,跟深圳卡拉 OK 裡的公關對闊客說的那句『老細』又不同。說『老細』壞話和被『老細』說壞話時的『老細』又不同,箇中的人際關係自然不言而喻,電腦如何會懂?看看『老細』 的樣子跟昨天的有何不同?他今天噘起嘴唇、雙頰通紅、兩眉上揚、青筋暴現、目露兇光,心情大概是糟透極了;有此情況,下屬都避免惹毛了他,電腦不懂得知情識趣,難保一天淪為『上門收機』的遺棄品。

240

現在沒有了

千呼萬喚始出來,大學削薪的風聲傳了多時,最終由本校雷聲厲風行地率先執行。管理層一律減酬,吾等一眾圖書館員被傳召出席研討會,當中得悉一好一壞的兩個消息:一﹞我們僥幸地不用減薪;二﹞原來我們還不算『管理層』,深深不忿。雖然減薪幅度只限於單位百分點,但已經惹來不少飽讀番書的教授不滿,他們倒不是嫌人工少,也不是不滿減幅太高,純粹是基於心理因素,多於生活質素上的影響。於他們來說,收入的些微減少不外乎只是賬面上的事,但少了就是少了,心裡面還是難過。

這種得而復失的心態並不限於吝嗇的守財奴,其實貧富皆然,君不見平民百性為了一元數角的車費增減而聲嘶力竭、 悲泗淋漓?政客甚至因此絕食抗議?自去年『沙士』一役至今,食肆價目上升得像當年竄紅迅速的科技股,每天的伙食消費平白多了幾十元,我們都逆來順受,卻偏偏為了爭取那一元數角的車費優惠而大動干戈。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現在支出多了』的心理關口?

從前多,現在少了;從前有,現在沒有了,兩者都是沉重的心理打擊。一對情侶,從前的愛多,現在卻變成了習慣,心裡難免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再說,感情蕩然無存,提出分手,雖然『愛』早已被攤薄得像例湯上的一片肥膩。但總是曾經有愛,現在沒有了,心情一樣悲慟。

香港人熱愛民主,可以追溯至八八年的立法局直選運動,九七年後,民主倒退,我們都淪為『曾經有過,現在沒有 了』的心態。人大正醞釀替基本法普選條文作最後解釋,執筆時,釋法會議仍未有結論,只是我們憂慮左派人仕會透過釋法強加一些從前沒有的『原則』進去。市民眼看法治和民主都在倒退著,卻依舊無動於衷, 恍惚她們都比不上那退色的愛情,也比不上那一元數角的車費。看來,孫中山先生的胸襟是失傳了。

239

吃不到的葡萄還是甜的

閣下有沒有遇上過令人煩厭的物事?當然有,而且還多得很,但有沒有遇上過一些本身沒有令人討厭的條件,但卻無緣無故地惹起你不滿的物事?總會有的,好像小時候在校運會短跑賽得了第二名,看著冠軍壓根兒便不順眼。說穿了,這是酸葡萄的妒忌,但葡萄不會因閣下吃不到而變酸。事實上,他的確跑得更快,而『第一名』的虛榮仍然惹人朝思暮想。

最近進行減肥計劃﹝見《理論與實踐:減肥篇》﹞,兩個月來,飲食習慣改變了很多,食量少了,選擇的種類也少了。習慣了以後也不太難接受,只是偶爾看見一些忌諱的食物時,難免有點心癢難撓。舉例說,在我的老家附近有家炸雞店,每回返家探望兩老時,免不了要跟充滿誘惑的雞腿擦身而過。本來我對炸雞是沒有特別喜好的,只是從前有選擇權時,總是忽略了伸手可及的瑰寶。如今在酸葡萄的效應下,愈是吃不到的炸雞便愈想吃,曾經滄海難為水,饞嘴的後果便是一身的膩肉,現在是想也不敢想。

我從來也不是和尚,清心寡慾跟我攀不上交情,只是滿足不了的欲望有時候會像不稱身的衣服一樣,時時刻刻都令人坐立不安,平息的方法大概有三種:

  1. 忘記它。
  2. 極力去詆毀它在記憶裡美好的形像。
  3. 找代替品。

理論上,﹝一﹞最為可行,只是往往事與願違;退而求其次,唯有告訴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一定是酸的,說一遍的公信力不夠,不妨重複十次一百次。跟八卦雜誌亂寫的明星緋聞一樣,說多了,總有一天會變成事實;最直接見效的是﹝三﹞,不能吃肉便上素菜館吃一客齋滷味,五顏六色地佯裝燒臘,一嘴的偽君子正好勉強敷衍著潛意識裡的犯罪欲望。只是阿 Q 的成就其實脆弱得像七彩的肥皂泡,一下子便被真相戳破。當事人明白,但偏偏又矛盾地樂於墮進自己擺佈的騙局裡。吃不到的葡萄還是甜的,這是既改變不了也無可代替的結局,與其自欺欺人,還是忍心接受現實的好。

238

政治風度

台灣的總統選舉選情激烈,票數接近,情況跟二千年美國總統選舉一樣,然而後者的情況更惡劣。民主黨候選人戈爾創出了贏票輸位的笑話,但起碼他沒有拉隊包圍白宮,國會也沒有發生兩黨議員大打出手的場面,更加沒有輸了票便來一個『重新投票』的提議。所以說,美國的民主政制仍然有我們值得借鏡的地方。綜觀上述兩次總統選舉,美國民主的成功在於以下三個因素:

  1. 美國擁有一套完善的選舉機制,包括訂明若票數相距太接近時,選舉局自動重點選票。
  2. 美國人尊重司法制度,法永遠大於權,任何人也不能凌駕司法權之上,連總統也不能推翻點票結果而重點選票,就是法院裁決了民主黨贏票輸位,他們也欣然接受。
  3. 美國人著重風度,選舉輸了,沒有糾黨、漫罵、抹黑、輸打贏要、大打出手。

台灣總統選舉前後,我十分欣賞陳水扁的表現。當然,這個論點是存在誤導的,正所謂得勝的貓兒歡似虎,現實該當如此,陳水扁絕對有權在總統府內自鳴得意。陳中槍後,學著前美國總統列根,堅持要挺起胸膛步入醫院,這加了一分;當選後,也是學著美國總統當選後不記前仇的做法,不忙說感謝對手指出過去四年執政的缺點,並應允努力改善,這又加上一分。反觀連戰,他的傲慢是人所共知的事實,陳中槍後親到總統府探訪,這原該加分,但既然選舉前公開說了槍擊案不影響選票,選舉後卻來秋後算帳,說選舉不公,說槍擊疑點重重,卻又拿不出証據來,十足流氓撒野一樣。他大可學習戈爾,先說感謝選民支持,說我們並未輸,說競選高潮才剛開始,說參考美國機制去重點選票也成,然後交副手辦理那些不光彩的政治角力 ,任何一種方式也比現在耍無賴的好。下周國親聯盟或許會因重點票數而反勝也說不定,但經此一役,連戰是明顯地輸了風度。

香港一場『愛國論』的政治鬧劇顯示出兩派的風度涵養,李柱銘議員在一堆『賣國賊』、『漢奸』、『吳三桂』聲中不慍不火地回應了一句:『我完全不同意佢地所講,但我會犧牲我o既性命,來保存佢地講呢o的說話o既發言權。』說話大方、包容、恰到好處。反觀左派人仕,鬧人張大鼻孔、青筋暴現,一副要吃人樣子,說話也語無倫次。除上述亂扣帽子的罪名外,還有『拜洋菩薩』、狗餅論、『示威相片打上交叉便等於專制』論、甚至連祖宗也拉來批鬥,我實在看不出在社會主義底下,有那一個政客是像樣的?

237

男女平等與權力鬥爭

說起大學時期的亂o翕趣事,不得不提十年前一篇社會科學課的論文,那次我應『男女平等』的題目來發揮,同樣因教授的觀點不同而獲得劣評。然而,這跟上回『哥倫布 vs. 麥哲倫』的情況不同﹝見《咁即係有幾多分?﹝上﹞》﹞,歷史觀點往往早已蓋棺論定,但許多社會科學的課題均沒有實質的對或錯 。舉例說,共產主義是對還是錯?不同人、不同年代或不同國家也有不同的定論,若教授單從對學生的觀點苟同與否而衡量其優劣,這是以偏概全。從前最怕的便是遇上這類故作開明的教授,口裡說鼓勵學生 be creative,暗地裡卻用一套既定的價值觀去評分。說穿了,即是表面上『高度自治』,骨子內裡則是『在中央授權下的高度自治』。

回說那一篇論文,九十年代的男女平等普遍趨向女權主義,即女性証明自己可以勝任男性的工作,這個我一向持開放態度,但反對單純地為了証明自己而工作。那一年,我從社會科學的文獻上找到了一些關於文革時代毛主席的『半邊天』思想的評論,証明胡亂鼓吹女權主義會嚴重引起社會規律失衡。我的論點是工作無分男女,也無分貴賤。情況等於一檯麻雀,從前的規舉是女家只能吃雞糊,男家卻可以三番起糊,這是不公平的,理應把職責給搓勻了,模一手爛牌的便做平糊,模一手好牌的便去做清一色,總不成人人都扣起東南西北去做十三么,這樣單保誰也糊不了。這個觀點跟女權主義之別,是並非單單把女姓的選擇權移到男性的圈子裡去,而是從廚房開始把選擇範圍擴闊出去,達至一個男女共和的社會。

畢竟社會科學並不是我的專業,早已失去談論男女平等的興趣。唯一肯定的是,中國人一定實現不了這種平等主義,因為數千年來的中國文化也離不開一個字 ── 權。國家要有一個人掌權、家裡有個父親作家長、男女之間也是男性從權。專制社會的政客只要跟對了當權者,便保證官運亨通,保證不被排擠,更可以保證有一口飯吃。若有人要動搖這個權,牽涉的人太多,涉及的利益也多,政治風波是可以預料的。今天的民主政治,就是要把權放在麻雀桌上搓勻,再由旁觀者監管,於一個專權文化的社會來說,這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235

休想過後

李柱銘議員訪美之行惹起左派人士不滿,他一直堅持民主是理想,但商務部副部長安民則斬釘截鐵地說:『這是休想。』理想跟休想,前者是成理的,是符合希望的;後者則剛好相反,廣東話俚語當中有一個貼切的說法:『早抖』。

在歷史上,當理想面臨失敗之時,理想會演化為狂熱,有的最後胎死腹中,有的卻把理想實現起來。以辛亥革命為例,1911年10月,因一次革命黨的軍火意外,清政府搜出了重要文件及黨員名單,各地革命黨要員旋即紛紛被捕,國父的民主夢瀕臨幻滅邊沿,這卻迫使革命軍提前在武昌起義,最後結束了中國二千多年的君主專制制度。孫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值得堅持,值得狂熱,只是歷史上『休想』過後還能成功的個案不多,拉登、巴勒斯坦武裝份子、愛爾蘭共和軍、車臣革命軍等等都是要注定失敗的,典型的理想狂熱份子,瘋狂得去自我傷害,發動損人損己的恐怖襲擊。

台灣大選塵埃﹝未﹞落定,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話題,常常有人問我擁藍還是擁綠,我說民進黨是台獨的象徵,在政治正確的大前題底下,這個問題早有一個既定的 model answer,不答也罷。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就是大原則『兩岸只有一個中國,這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定不能令台灣人就範,國民黨的方針是安撫中央,避而不談,相反陳水扁則老實不客氣。在全民投票的機制下選出了陳,比人民大會堂裡選出中央領導人的理由淺白得多,原因只得一個:『民意要連宋早抖,也要中央的『政治一國、經濟兩制』的謬論早抖』。今天,國親聯盟在休想後立即發難,但我擔心的卻是一天連中央也來向『一國兩制』發難。

愛一個人隨時會令人泥足深陷,理想跟休想之別,完全取決於同一段情所包含的人數到底是單數還是雙數,當理想淪為絢爛的幻想之時,便早該臨崖勒馬。失戀的狂熱份子,難保一天不會在休想過後變得失望、瘋狂、發難、自我傷害、損人損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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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大大公司

九巴的服務愈來愈好了,現在大多數巴士都安裝有提示車站名稱的顯示板。尤其像我們這類喜歡假日遊山玩水的人,時時刻刻被指示身在何處,活像多了一個富責任感的導遊一般令人安心。有時候,它還擔心我們眼朦耳聾,不厭其煩地用國粵英語先後重覆車站名字,雖然囉唆得像個阿婆,但此舉卻保証了旅客不會錯過了站頭。隨年月飛逝,交通工具都在與時並進,多了一分先進,少了一分舊日的人情味。在今天舒適的旅途上,間中還會懷念柴油列車的搖晃、火車站頭上售賣的鹽焗雞腿、巴士上的售票員等等。

然而,在云云交通工具之中,小巴是少數仍然保留舊日色彩的其中一種,但卻不太古板,例如開始引用石油氣驅動、多媒體廣播、八達通等等。Add-on features 是先進了,但運作模式依然沿用三四十年前的一套﹝包括路線﹞。是落後,但卻顯得充滿人情味﹝見《人情味》﹞。例如相同的車站提示板便不適用於小巴上了,道理很簡單,根據非官方統計稱,小巴搭客最常下車的地點分別是『燈位』、『禁區前』、『過左禁區』、『街口』及『轉彎』。要是把那些名字也篇進站名裡,那塊提示板將會變得相當無厘頭。 除此之外,許多小巴的落客點名稱己經沿用許久,儘管地點早不存在,但地名依舊在小巴司機及搭客口中保留著,例如大大公司、大丸百貨、﹝旺角﹞先施公司、珠江戲院、 ﹝深水埗﹞聯拜酒樓、﹝官塘﹞新光酒樓等等。

小巴恰像一個老朋友和你聚舊一樣,跟你漫步歲月,細說往事。從前這裡是怎生模樣的?大大公司每逢周日八折一天、珠江戲院的輝煌歲月,恍惚一一都在窗外重現。一句『大大公司有落』,我們都時光倒流到了七十年代,車上的收音機正在廣播俞琤的《早晨‧老友記》,旁邊一位打扮時髦的女孩子,穿著張大了兩個鼻孔的喇叭褲,燙一頭《女強人》裡洛琳的髮型,正趕往麗聲戲院看《流星蝴蝶劍》。收費牌以中國數碼格式書寫著 3 元 5 角,坐立不安地斜插在擋風玻璃上,搭客像耍雜技般把玩手上的『公仔頭』硬幣,琮琤有聲,它們的命運都跟孫悟空一樣,任憑在掌心裡翻著多少個筋斗,也逃不出主人的五指山。

往昔的物事音容宛在,昨夜聽見車廂裡有一把聲音要在珠江戲院前下車,倒不是小巴在鬧鬼,只是我們都念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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