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gram 鑊氣

我在研究院裡主修的是人工智慧學和資訊科學,擁有兩台互聯網伺服器,驟聽起來好像很科學的樣子,但其實食古不化,我對生活電腦化還有一點抗拒。原因我唸的人工智慧學,並不是去解說電腦如何萬能,而是去認識電腦的無能。電腦並不是神仙,但人卻常常對它們過份期望。舉例說,最近一次本地中學科學比賽中,有一件作品是裝在交通燈裡的發訊機,當盲人路過十字路口時,手杖會接收發訊機的訊號,然後提示盲人是紅燈還是綠燈。紅燈停、綠燈行,這是個公認的道理,但要是交通燈亮了藍燈怎樣辦?藍燈?你認為這是個笑話嗎?要是交通燈一定不會出錯的話,那麼新聞從業員都可以執包袱了。電腦跟人腦的分別在於這個所謂『智慧』是真還是假,電腦只會執行,不會思考,非黑即白,非紅即綠,藍燈的情況沒有 progam 進去的話,它便不會自行判斷。當然,出現藍燈的機會率可能低至千萬分之一,但要是發生了,後果承擔得來嗎?

社會愈來愈先進,電腦愈來愈普及,連帶我們都要為了遷就電腦而把生活機械化。人逐漸變得單純,少了變通,缺乏人情味。試想,你聽過多少次『電腦不容許』這句說話?電腦打不出這個口語字;這份文件電腦說沒有;輸入了關鍵字,但仍然找不出資料;這件貨品不能少收五角錢;最經典的例子,莫過於機場開幕當日,電腦系統癱瘓,空運貨物進行不了交收。中國商貿發展了幾千年,到頭來,沒有電腦竟然成不了事。電腦是人的工具,是用來提升我們的生活質素,不能為了遷就電腦的『智慧』而令我們變笨,這是本末倒置的方法。

今天讀到一則新聞,謂內地有發明家設計了一部自動炒菜機,簡單易用,放入菜、水、油,等一段時間便成。為此,記者訪問了某餐廳的廚子,他笨拙地回應:『機器當然唔可以取代人手,因為炒菜要講鑊氣同咩~家馬。』咩?!不是他讀得書少,不懂得表達,而是人生的味道本應不言而喻。想一想,『鑊氣』可以 program 得來嗎?人跟電腦,就是百樂和千里馬之間的關係,濫用了電腦,連未來的菜都會變得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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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信

親愛的 S:

許久沒有通消息了,妳還好嗎?這個假期賦閒在家,看著灰暗的天色,不自禁地想起了妳。今早的雨下得特別的厲害,妳有沒有帶一把雨傘出門?香港這個地方,總是叫人既愛且恨的,相比起紐約,香港的居住環境還尚嫌不及,只是對這兒的感情偏偏是離不開,也留不住。單單是夏季的兩三個月份便叫人惆悵,一下子下一場大驟雨、一下子悶熱得要人透不過氣,還有黃梅天常常潮濕,家裡的抽濕機不停地開著,每天也抽出一大盆水出來。

記得妳從前很喜歡下雨,下雨天總是浪漫的,記得《八月照相館》中永元與德琳在微雨中輕擁;《春逝》中的一幕尚優非常想念恩素,夜深攔著計程車趕去看她,兩人在恩素家門外雨中相遇。回想起來,《八月照相館》跟《春逝》兩齣電影都是跟妳一起去看的,情節都曾經把妳感動得眼泛淚光。劇中的戀人未能白頭到老,恍惚雨就是天上的眼淚。天若有情天亦老,她哭了,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誰而悲慟,會是妳?是我嗎?

年紀愈大,人都變得愈來愈現實了,現在對下雨也少了情感、多了煩厭,也許只是自己的潛意識在逃避。每一次下雨,總會令我聯想到失戀的人生,無論打的雨傘有多大,打傘的人如何矯健敏捷,雨點還是會無孔不入。濕透的半條褲管,倒要一段時候才能夠弄得乾。除非人能夠永遠躲在家,要不,這點人生路上的風雨始終是要經歷的。

自從離開以後,這幾年都是一個人在找節目,心裡的空間都是由行山和攝影充斥著。一場無情的淚雨,令我這點僅存的人生樂趣都要無奈地取消了,唯有呆在家裡閒愁,靜靜傾聴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我的雨天是寂寞的,我想,兩個人的下雨天應該會過得愉快。S,這個下雨的周末妳會怎樣過呢?沒有我有旁邊替妳打著傘,妳的雨天仍然是浪漫的嗎?祝

幸福

韋信

零四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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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

自從電腦發明了以後,我們都喜歡把所有事情量化﹝Quantifing﹞起來。翻開報紙,治安有一個指數、蚊患有一個指數、特首民望有一個指數、年青人會考後對前途樂觀與否有一個指數、對中央的信任程度有一個指數、明星人氣也有一個指標。民望、樂觀、信任、名氣,連這些抽像的概念 都有一套數學公式去計算,當數據達到了某個標準後,便可以對號入座地介定為『嚴重』、『高』、『低』、『好』、『壞』。如此,市民便可以更清晰地掌握實況。

今天是科學發達的年代,把攏統的概念歸納出一個量度指標是人類進步過程中所必須的。例如特首民望由七十分跌至現時的四十四分,證據確鑿,總好過中央高層不斷在塗脂抹粉。 但讀者也許知道,我對這種指標其實不甚認同﹝見《生活數字化》﹞,因為我從來也不相信單靠一兩個數字可以完全表達一個人 / 一件事的全面。特首民望跌至四十四分,只不過是一個數字而已,有人拒絕握手、有人高叫下台、有人拒絕受勳、五十萬人上街,當中的悲、歡、憤、慨、恩恩怨怨,數字都不能表達出來。單是我們每日所見所聞,許多只能用感覺去領會的,都不能量化。硬去堆砌的話,最終只會令數據更加脫離現實﹝見《笑談工作指標》﹞。

世間上有許多東西是永遠不能量化的,『求學不是求分數』就是當中最明顯的失敗例子。一直以來,學生的能力、知識、質素都用分數來量化,結果是誕生了學生為考試而讀書的怪現象。藝術也是跟量化有明顯矛盾的,票房不能用來區分王家衛跟王晶電影的分別,也不能判斷究竟是黃秋生演得好還是曾志偉演得好;文章寫得好壞,也不能以讀者多寡或銷量去判斷,尤其在香港,經典的文學作品往往是沒有人看的。

要了解一個人,不能夠單靠數據,不論是工作表現指標﹝performance indicator﹞還是 ICQ 上的 profile。因為量化指標可以量度一個人的勤奮、效率、錯誤率,甚至財富、學歷、年齡,但永遠量度不了人的心。一件工作他是否用心去做?文章是否用心去寫?照片是否用心去拍?歌是否用心去唱?戲是否用心去演?一切只能夠心領神會,不能量化。還有良心、愛心、痴心、同情心、忠心、關心、真心、熱心、專心、偏心、機心、野心、貪心、歹心、黑心、居心 …..當中又有幾多『心』真正可以從數據中表達出來呢?愛情,也是用心去感受的。要挑選一個伴侶,總不能只講表面的條件,就算他如何德才﹝財﹞兼備、她如何天姿國色也好,一切都不是首選,最重要還是他 / 她有沒有用『心』去愛過你。

281

等,是一種以時間換取幸福的藝術,這是某年跟一位失業多時的朋友說的。只是當人家懊惱時候,總該要說點門面的說話,但這並不代表我的立場。事實上,我認為這個『等』的邏輯是剛好相反的,不論是在等男人浪子回頭、等丈夫回家、還是在等心上人的青睞;等,都是一個騙取人家青春的圈套。

等,是一個無形的枷鎖。情況像掛在笨驢面前的蘿蔔一樣,究竟蘿蔔是笨驢在忍耐過後的酬勞,還是主人用作誘騙笨驢的工具?在妳還未得到盼望的蘿蔔之前,他能夠遠遠地操控著妳的自由。因為在他還未到臨之前,妳不敢走遠,也不敢離開,只能夠無奈地在原地數算著青春溜逝。然後,妳會發覺許多平時不屑一顧的無聊事,都會在等的時候因為他而做了。例如

  • 他說過會來接妳下班,但卻逾時未到,妳迫於無奈地留在公司裡繼續手上的工作。從前妳很討厭加班,只是今天妳是因為他而付出的,想到這個關節後,每一刻的委屈都變得無足掛齒了。
  • 妳明明寫了妳的電話號碼給那位心儀的對象,但他一整晚都沒有打電話來,他是否出了什麼意外?為什麼他不打電話來?是不是他對自己沒有興趣?是不是今早說了一句話令他不高興?是不是我的電話出了毛病?然後在家裡撥一通電話到兩呎外的手提電話去,看看它有沒有失靈。
  • 妳約了他在戲院門口等,但他卻蹤影杳然,平時不甚『八掛』的妳開始百無聊賴地聽著陌生人的談話;開始點算著有多少輛車子在妳面前駛過,第一輛是紅色的日本車,第二輛是銀色的奔馳…….咦!那位阿叔忘了拉褲鏈,妳猜他會過多久才發覺?

等,是一場雙方角力的遊戲:一個在等、一個被等,看看誰比較有耐性。但它從來也不是一場公平的遊戲,因為規則早設定了是妳在等他,而不是他在等妳。他究竟來不來?什麼時候來?有沒有興趣來?主動權一直在他的手裡,妳極其量只有兩個選擇:1﹞等;2﹞不等。直到海枯石爛的一刻,他終於出現了,妳就像一頭笨驢在忙碌了一整天後,獲得了一根蘿蔔作報酬一樣手舞足蹈。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嗎?要是可以選擇的話,不如反客為主,下次最好爭個驢的主人來做。

等,現在是下班的時候了,五點、六點、七點,究竟是不是手提電話出了毛病?

280

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

要是梁振英當上了特首,香港便慘了。最近他在一個 CEPA商機研討會時打了一個比喻:『如果在中國內地的一支交通燈失靈,紅、黃、綠三盞燈都熄了,那一定依然是紅燈。』他的意思是說,當內地法例不清晰時,內地官員一定會說『不』,但這不代表『此路不通』。只是他沒有進一步說明,當駕駛者﹝商家﹞真的闖過了這支交通燈後,他到底算不算犯法?會不會被關進牢?

他說的其實是典型的人治觀念,先把所有含糊的地方介定為『不』,然後由政府去決定應該從寬包容,還是嚴懲處理。恍惚蟻民一出世便帶上了一個原罪,沒出亂子的話,閣下可以繼續馬照跑、舞照跳,要是觸及了權力人士的神經線,免不了要大禍臨頭。法輪功便是其中一個例子,它是不是邪教?政府是否容許群眾去信奉它?事先沒有說明的話,其實都算犯了法,從前當眾『練功』傳教都沒有問題,但秋天過後,法輪功忽然變成了邪教,再加上官方的耳濡目染,原來一切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內地巴結權貴的情況嚴重,為什麼商人生產劣貨但執法機關仍然『從寬包容』,為什麼抱不,平的敢言者會被『嚴懲處理』。時勢造英雄,九七年後,本地誕生了一班像梁家傑、余若薇等民主英雄出來,完全是為了去阻撓香港政府把司法制度變成『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基本法廿三條立法的事件,就是典型地先把一部分人納入了『犯了罪』的範圍裡,然後由政府操控著決定權去執法。例如

  • 處理該﹝煽動﹞刊物,而沒有合理辯解
  • 管有該﹝煽動﹞刊物,而沒有合理辯解

買了一本《六四真相》後是否犯上國安條例?跟據以上定義,是犯了法,但葉前保安局局長則保證,沒出亂子的話,閣下仍然可以安居樂業。

法輪功妖言惑眾,許多人都要跟他們劃清界線,偏偏陳日君主教開了聲,完全是為了抗拒『交通燈壞了就是紅燈』的管治理念加在香港宗教組織頭上。陳主教是一位立場鮮明的宗教領袖﹝沒記起香港曾經出現過一個這樣的人物出來﹞,正義敢言,不論你是否同意他的論調,但你一定不反對陳主教沒有政治利益,也沒有跟內地『心照不宣』的關係。逾期居留人士的子女能夠上學,是陳主教寧願跟政府反面都要替他們爭取回來的;廿三條立法、愛國論、病態聖徒,一次又一次地成了政治磨心。近年本地的政治爭拗激烈,當中誰愛國誰不愛國,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有時候站遠一點看,在愛國的嘴臉底下,究竟他們存有幾多私心?則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見,當中最愛國愛港的,我相信是陳日君主教。

279

我真的風流

最近偉批評我生性風流,這倒是頭一趟被人冠上這個形容詞,但難得的是,我竟然直認不諱。回想未畢業的時候,三餐不繼,沒有多餘時間及閒錢去風流。如今事業尚算隱定,隨即飽暖思淫慾,腦袋裡千奇百怪的念頭層出不窮。加上年少氣盛,又加上貪新鮮的好奇心作祟,這陣子變得喜歡到處留情,每個月的人工都花得像決堤一樣,活該。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我常覺得人必須要好好地把握青春,是屬於年輕時候去做的事情,便應該要及早實行,不論讀書、嗜好、理想,一概都要及時行樂,不要被太多環境因素掣肘著。幸運的是,朋友及家人在這個關節上都沒有給我壓力。然而,忘了誰說的一套理論,謂男人不可以同時擁有超過兩種嗜好,過多了,恐怕時間、精力、荷包都應接不暇。回港後短短三年間,跟我扯上關係的『老婆』出奇地多:第一年先找到一份工作;第二年買了一部電子鋼琴及一支結他﹝見《愛很簡單》﹞;第三年自建了伺服器並買了一部相機;今年年頭則買了一輛小車,年中還要應付研究院的學費。攝影、寫作、音樂、電腦、風景,每一樣都足以令人精神及財力破產。就以攝影為例,最近一位影友買了一支鏡頭後打趣地說:『足足食左兩年粥先儲夠錢。』而我更加是『十個煲一個蓋』,風流的代價不菲,生活上的拮据是可想而知的。

上月跟偉相約聚舊,巧合地,我倆同時都報讀了研究院。偉跟我是同屆會考『肥佬』的舊同學,但同樣地對求學一直鍥而不捨,只是他無緣赴笈海外,比我走的路要難數倍。從前當學生的時候,香港的高等學府是遙不可及的理想,像曾經追求不遂的女孩子一樣,永遠是心裡插著的一根刺。十多年後,終於等到了一個升學機會,也不管有用與否,總得要弄個『港產大學生』的虛銜來滿足一下。問起了入讀的科目,偉是為了事業上的發展而報讀了電腦學系,而我卻是為了鑽研中文而選擇了文學系。人家唸書是為了前途,我卻是純粹為了興趣,一時去讀電腦、一時去讀攝影、如今又去唸文學。假若理想的確是位令人傾慕的愛人,偉便是那塊痴心的望夫石,而我則是水滸傳裡頭的西門慶,春風十里揚州路,就是專一不來。

278

她真的吸引嗎?

當靚女未追到手時,男人都會附上不切實際的期望,也許她貌美之餘,還會細心、溫柔、體貼、賢淑、聰慧。所以說,一見鍾情其實是一場賭博,除了剎那的官能刺激外,其他的其實一無所知,但男人卻又心甘命抵地去拜倒石榴裙下,義無反顧。職業,其實也是同出一轍的道理 ,許多人心中都會夢想著一份理想的職業,有時候還會愚昧地放下一切去達成願望。可惜的是,世上沒有一件事情是百分百完美的, 好的一面永遠吸引、悅目,順理成章地把壞處都遮蓋起來。薪金、前途、時段、工作量、工時、入職要求、人際關係…… 不知道的一面,大概都是美好的吧。

我欣賞有理想的人﹝見《遺忘了的理想》﹞,但我偏偏喜歡向他們潑冷水。要當空姐嗎?有沒有想過時差轉來轉去的煩惱?有沒有想過這行業有年齡歧視?年紀大了,不是公司薄情,而是顧客只會幫襯擁有靚空姐的航空公司。想當歌星嗎?是否知道在一百個歌手當中也紅不了一個出來,在此以前,誰去支付生活費、車馬費、服裝費、應酬費?是否知道張國榮在成名前連咸片都要演?想當記者嗎?有沒有想過上位最快的記者不是靠詞鋒辛辣,而是年輕貌美?有沒有想過走漏新聞的壓力?初入行的新丁,在揭發社會時弊之前,要先揭發黎明昨晚跟誰去了撐檯腳,願不願意去背叛自己的理想?

寫作職業也常常被人附加上不切實際的期望,當中聽過最天真的一句評語是:『羡慕當專欄作家,每天寫二百字便可以收錢。』小朋友,要寫二百字不難,要『作』二百字也不難,但要有二百位讀者來看這二百字便難得多。文章的價值不在『字』本身,而是寫字的那個腦袋 ,有沒有豐富學識?中文根基是否深厚?文章有沒有創意?有沒有用心去寫?字裡行間根本騙不了人。古代詩人揮筆寫下二十隻字流傳後世,他們所讀的書,比起膚淺的小朋友一生中所說的廢話還要多。

另一位朋友 B,他也立志要當寫作人,但難得的是,他沒有上述那位朋友般天真,倒是預備了要下數年苦功。在此我深表鼓勵,但在他千金散盡去迷戀那位『胸大無腦』的理想前,我不忙去問了一句:『寫作行業真的那麼吸引嗎?』我用工餘時間去寫,一篇文章平均花三天去構思、資料搜集、寫作、修改、校對,但付出跟收穫不一定成正比。就是有幸被刊登了,稿費也只不過是一元一隻字,還要是經修改後還殘留的文字作計算。一如當年支付我這筆稿酬的編輯所說一樣,寫作是一份以滿足理想多於滿足荷包的工作,要糊口,還及不上快餐店的廉價勞工。今天仍然不斷去付出心血、時間、青春、腦汁、網站託管費去維持這個理想,但寫作朋友見得多了,能全職寫作而又不會餓死的朋友不多。畢竟這是一個功利的社會,就是寫足三十年,能夠榮升『作家』的,也可能比一位 MBA 要窮。

朋友,還要加入這個行業嗎?

277

論君子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論語 9‧18﹞

我從未見過有喜好德行尤如好色的人。早前攝影會談論起大哥的艷史來,順理成章地提起他那一句名言:『我只係犯左係男人都會犯既錯。』庸俗之輩聽後掩著半邊嘴淫笑,正人君子則大呼不值,說他貶低了男人的專嚴。大哥好歹是個傑出青年,也是代表香港的旅遊大使,所講所作所為,均影衰了香港的青年一輩。以今天的道德標準而言,『好德』二字已經 out,不如改作『吾未見如此好色者也』更合潮流。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論語 15‧19﹞

君子只慚愧自己沒有能力,而不怨恨別人不知道自己。七一剛過,這句說話十分應景,只是孔夫子沒有提供解決方案,未能十全十美。不如改作『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不如掛冠求去,大快人心。』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論語 15‧20﹞

到死而名聲不被人家稱述,君子引以為恨。每年的七一授勳名單中,總會有一兩個名字令人莫名其妙,受勳只是董班子的圍內遊戲,大家都心照不宣。中指議員黃宜弘去年獲頒金紫荊星章,今年則有葉國謙及霍震霆議員;此外,翻查名單,原來曾憲梓、徐四民、霍英東、李嘉誠及六七暴動策劃者楊光先生都曾得過最高榮譽的大紫荊勳章。我們不禁問,他們替社會作過什麼貢獻而獲得受勳表揚?從前君子的名聲不被人家稱述,君子引以為恨,但今天名聲被稱述的,也不見得會德高望重到哪裡去,與其同流合污去當偽君子,不如做個真小人。在今年初地鐵縱火案中喝阻縱火狂徒的『西裝友』政府政務主任季詩傑,反常地謝絕了特區授勳,這才是君子之道。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論語 15‧21﹞

君子要求自己,小人要求別人。買樓負資產、教師超額、名嘴封咪、公務員減薪、沙士失控、經濟下滑,若為了要當君子而去沉默,寧做小人。阿董伯,唔該你一係改善施政,一係下台,好嗎?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論語 15‧23﹞

君子不因人家一句好話而提拔他,不因他是壞人而鄙薄他的好話。『敵人擁護我們要反對,敵人反對我們要擁護。』這是誰說的?時至今日,毛主席的哲學仍然根深柢固於中央的政治裡。如上文,因『言』而受勳的親中人士大有人在,民主派卻從來未有受勳過。反之,旦凡民主派所說的都是說三道四、唱衰香港、不愛國、搞獨立、漢奸、支持台獨 …… 這些都是『以人廢言』。

論語己經過時了,還是君子都已經死光?今年雙春兼閏月,有情人終成眷屬,不幸被淘汰出局的男人,失望但堅持君子不奪人所好,多偉大。好人總該會有好報的,不望被人稱述,只想晚上孤枕不會難眠,月亮沒有陰晴圓缺。

276

隱形專業

有一種情況會令我特別感覺無奈的,就是跟朋友到高級餐廳時,他不斷去投訴那家餐廳的東西貴、『食水深』,然後精明地去計算這條魚在街市賣多少錢、那件牛肉又值多少錢等等,滿以為自己洞悉了陰謀的內裡乾坤,其實是膚淺。香港人就是功利得只會著眼表面,而忽略了深層的專業價值,他們看不出來,正因為專業並不是實質的物件。舉一個例子說,一條粽子的材料有限,不外乎糯米、花生、肥豬肉、蛋黃等等,在街市或超級市場裡都可以找得齊,但為什麼懂吃的食客一定要幫襯九龍城的『新三陽』?甚至千里迢迢地跑去肇慶品嚐?因為在成本之外,廚子的手藝才是最寶貴的,不懂的人只是在『牛o趙牡丹』,當然分不出貴賤。

專業當中,有的顯而易見,有的比較模糊。顯見的例如雜技人 ── 軟骨美女向後拗腰,頭頂碰到地面之餘,還可以從跨下穿過,你還不會多多打賞嗎?但不易見的專業多的是,當中尤以藝術最不令人理解。一幅畫的成本包括畫框、畫布、畫筆及顏料,要算成本的話,實在是便宜得不得了,但一幅畫可以賣數百元,也可以賣數百萬元,當中的方別之處,就是一項虛無縹緲的『藝術』,不是知音人,當然不會明白『數百萬元己經算便宜了』的含意。

當人忽略了隱形專業之後,難免會對那類專業人士冠上不必要的奚落,這是人之常情,連我也不例外,所以在評論的時候必須緊記對筆下人公平。當中有一篇文章我卻犯上了這項錯誤,那是《健身教練》,幸好也是唯一一篇。文章確實是忽略了健身教練的專業,甚至作出人身攻擊,曾經收過相關專業人士來信賜正,特地借此謹向健身教練致歉。那一篇文章犯錯的原因:

  1. 那時候才剛開始寫,年少無知。
  2. 那時候還未有打算把這個地方向外公開。
  3. 因為受了健身中心的蒙騙,不忿付了上萬元的年費後,還要時時刻刻在會內碰著推銷員左 sell 右 sell,不勝其煩之餘,正想問為什麼交了會費後還要樣樣收錢?一肚子便氣發泄了在文章上﹝以後千萬不要得罪寫作人﹞,連帶無辜的健身教練也受了牽連。

雖然已經是兩年半前的文章,但錯就是錯,錯了就要認,我坦承自己的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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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傑與柳原

自從某年吳宇森導演拍了一套《英雄本色》之後,平民百性便喜歡用黑社會口吻來稱兄道弟。一班萍水相逢的男性朋友相聚,大家必定會『哥』前『哥』後地叫過不易樂乎。韋信就是韋信,Wilson 就是 Wilson,卻沒來由被人稱作『韋哥』或『Wilson 哥』,不明所以的路人甲,還以為是爛仔在講數。本來大家平輩論交,直呼名字最親切不過,搭著肩頭,稱呼一下『Wilson』,多麼的親切。但在『Wilson』之後,卻多餘地加上一個『哥』字,兩者之間忽然多了一層階級,像是頒獎台上的冠軍,要對手景仰我這位『Wilson 哥』一樣,多麼的沒趣。

中國人都是愛面子的,莫論黑貓白貓,總之能夠抬高自己身份的虛銜,一律都不會放過。舉一個切身的例子,敝職的英語稱謂是『﹝Assistant﹞Librarian』,即﹝助理﹞圖書館員,但反轉名片的背後,中文職銜卻要在後面劃蛇添足地加上一個『主任』,因為『出o黎行』最緊要還是『個朵夠嚮』,被人尊稱『韋主任』總比『韋圖書館員』來得悅耳。又例如特區在回歸後,高官的職銜加上了『司長』二字,從前是布政司、財政司及律政司,回歸後則被改為政務司司長、財政司司長、律政司司長。翻查一下典故,原來古時『司』已經是朝庭裡總管的職銜,明朝時代便分別設有承宣布政司、提刑按察司和都指揮使司等職銜。淪落至今日的新中國,中央政府新人事新作風新思維,覺得一個『司』的稱謂仍未夠『勁』,還要有屁眼後加一個『長』字才能顯出身份,難保五十年後會進一步升級為『超級無敵政務司司長』。

稱謂的最高境界是反撲歸真,剔除所有無謂的稱銜而直呼其名,不論是康熙稱呼韋小寶的一句『小貴子』,還是韋小寶稱呼康熙的那一句『小玄子』,都顯得關係非比尋常,是最高層次的稱謂。話說人大為 07/08 年普選問題釋法之前,派出常委會副秘書長喬曉陽來到深圳『聽取』香港各界意見,當中一句『…由行政長官先向人大常委會作個報告 …』只稱呼董生為『行政長官』,但卻稱呼與會的民主派人士梁家傑律師為『家傑』,一眾左派人士恨得牙癢癢,因為擦足了一輩子高官的鞋,竟還賺不到喬副秘書長的一句暱稱。

男女之間的微妙關係,其實可以在女方賞賜的稱謂上細味。假若女方尊稱閣下為『朋友』的時候,這樣子還好,起碼『溝通』的大門仍然開著,但要是她胡亂地送你一堆無厘頭的稱謂:契哥、契細佬、師兄、師弟、老師、徒弟、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等,就是要你乘早『死左條心』,不要去作非分之想;要是她默許你一個『男朋友』的稱號,便是皇恩浩蕩,應該常常銘記在心;再表現出色的話,幾年後,便可以加官晉爵,榮升為『老公』;然而,最高層次反而是在女伴口中的一句簡單的稱呼,像張愛玲小說裡的對白一樣,溫婉地對你說一句:『柳原~~』,那樣子才酥得男人入心入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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